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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054征兆(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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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054征兆 (38)

你不用這麽緊張,”本傑明本就身懷使命,哪容得西維亞退縮,當即使上全身解數,又是哄騙又是打岔,不著痕跡地將西維亞一路帶向老薩德夫婦的所在——

“哪,紅發紫裙的那位就是梅莉-羅德,拿著把金羅蘭花絹扇的那個,她身邊的少女就是她女兒。”遠遠地,卡梅莉塔為西維亞指認——老薩德夫婦身周圍了一圈人群,想要與他們套近乎的自然不只羅德母女,所以,在這樣的人群間,她們這樣的中等貴族倒成了小擺設。

西維亞手持一把素面粉櫻綴邊的小娟扇掩住口鼻,只露出眼睛以上部位,就這樣以一種極矜持的姿態打量著羅德母女,足下生根,一點也沒有往前湊的意思,倒是令費盡口舌把她一路哄騙過來的本傑明甚感郁悶——原來人家根本不是真被他哄過來的,而是一直只打著心思遠遠觀看,絕不靠近的……

人群間的梅莉和艾琳很努力地想尋求突破,但卻與絕大多數抱著同樣心思的貴族一般鎩羽而歸——薩德夫婦對誰都是一視同仁地微笑,寒暄一兩句,然後與下一個人微笑、寒暄……夫妻倆的氣場如此之強大,令所有想套近乎的人望之怯然。

努力了一陣,眼見無果,更重要的是迦藍城主帶著朱麗葉-迦過來寒暄,所以,絕大多數不夠檔次的中小貴族只能退避——包括羅德母女。

梅莉-羅德轉過身,目光慣性地在人群中掃視一番,突然感動似乎有人在看自己,便不著痕跡地順勢望過去——

西維亞-羅德!她居然也會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梅莉瞬間只覺氣血逆流,眼前發黑——只是,一陣恍惚過後,西維亞-羅德竟就突然消失了,好像她從未出現過一般地消失了!

難道是幻覺?梅莉不解,帶著疑問,她強打精神應付著女兒的嗔怒,以及其他相熟貴婦的抱怨,忙得一刻不停,很快地便將那個疑問拋之腦後……

背靠著立柱,西維亞撓了撓下巴,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是很確定地自言自語:“梅莉-羅德怎麽一副見鬼的模樣?奇……怪……”

173行動力

夜半時分,馬車車輪的滾動聲在寂靜的街面上顯得格外響亮,大道兩側的魔法燈還亮著,但小巷小道一類的地方卻並不具有如此優良的照明條件,此時,車夫座前的車燈便成了最主要的照明工具。風起,燈搖,光影晃動,正值盛年的車夫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裹緊身上的黑色大鬥篷——連續幾日大雨傾盆後,迦藍城的氣溫終於降得有幾分冬天的味道了……

馬車之外,一片安靜,馬車之內也是一片沈默,梅莉坐得端正,背靠著車壁,後腦抵頭平滑的木質,微閉眼,一臉疲憊,艾琳則比母親要放松許多,上車之時她就已經將束腳的鞋子踢得老遠,再松開能保持良好腿形的束腿及保持美好腰部曲線的腰封帶,整個人懶懶地靠躺在座位上,隨著馬車的搖擺,目光渙散,幾乎就要睡著了。

“朱麗葉實在是太討厭了,”艾琳突然出聲,聲音低低地,含含糊糊地,好似是在說夢話一般,“整個晚上,她都霸占著本傑明閣下,真是太沒有女性的矜持了。”

“你自己沒本事贏得他們的關註,就不要隨意嫉妒和指責他人,”梅莉微微睜眼,目光平靜中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張力,望著艾琳,給她帶來一種莫名的壓力。

艾琳又是嘟囔了兩聲,然後所有情緒化作一聲抱怨道:“母親,你究竟是我的母親還是她的母親啊,盡幫著她說話……”

“我只是就事論事,”梅莉繼續合上眼,作閉目養神狀,“你如果連一個朱麗葉-迦都搞不定的話,如何去面對以後越來越多的愛慕者與追求者——與其未來敗北,不如現在就不要輕易‘開戰’。”

“人家又沒有說搞不定。就是抱怨兩聲而已嘛……”艾琳不滿地咕噥兩聲,再次恢覆沈默——這一回,她可是很用心地在研究如何接近自己的心上人,並得到對方的承認。

小半晌後,艾琳突然再次出聲,語帶疑惑道:“今天,兩位閣下只有本傑明閣下到位,巴諾閣下為什麽一直沒出現呢——聖女大人也沒有對此作出解釋呢,真奇怪。”

“怎麽突然對巴諾閣下生出好奇心了?”梅莉深覺奇怪地蹙眉。

“就是聽到本傑明閣下與朱麗葉聊了許多關於巴諾閣下的事情,所以我才好奇了。”艾琳挪了挪位置,突然精神起來,“母親。你說,會不會朱麗葉喜歡的其實是巴諾閣下?”

“她就算不喜歡本傑明閣下,也不代表著閣下就會喜歡你,”梅莉今天似乎打擊女兒上癮了,總是愛潑她冷水。令艾琳又是急又是氣,這下更是很是傲嬌地嬌嗔一陣,一甩頭,一側身,幹脆再也不理自家母親了。

梅莉見狀,雙眼微閉。臉上帶著一種淡淡的焦躁——也不知怎麽地,今晚的她特別地煩躁,情緒有如噴發的火山。不時地便竄起一溜火星,在舞會上,為了不得罪人,她得努力壓抑著自己的脾氣,各種偽裝各種掩飾。已經耗盡了不多的耐性,所以。一旦離了那個場合,並且面對的是能令自己放下戒備的人時,她便再也管不住那有如野馬般四下“奔放”的壞脾氣。

她知道,引起這一切不安與焦躁的來源是那有如幽靈般的魅影——雖然那一瞥更多只是錯覺,卻如同一根導火索引燃了她的壞情緒。

她在害怕,是的,害怕真正面對那個人的時候——或者應該說,她在害怕面對那個滿是惡意的自己,那個會被丈夫唾棄,令女兒震驚的自己……

馬車走得再慢也有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母女倆在一片靜默之中,各自下車,各自回房——這一次,她們都沒有達成既定的目的,甚至還惹了一肚子閑氣,自然難免郁郁。

郁悶的艾琳畢竟是年輕人,洗漱過後便用年輕人特有的朝氣與活力驅散不郁,蹭進溫暖的被窩裏,決定用優質的睡眠犒勞辛苦了一天的自己。而與之相反,她的母親,梅莉卻沒有這麽好的心理素質——或者說年紀不同,顧慮不同令她們作出了一不同的選擇。

梅莉失眠了,帶著一身的疲憊,面對著滿室的清寂,很是悲摧地失眠了,腦子亂糟糟地,各種思緒有如雜亂的線團一起糾結成團,她起身,從梳妝臺上某個暗閣中抽出一個小盒子,用特殊的手法打開盒子,翻閱了其中的信件——從信件的紙質上來看,有的是十多年前的老物,有些則是最新的,也不知這些信件彼此間有什麽聯系,寫了些什麽東西,竟會被她如此仔細地珍藏起來。

沒有拆開信,只是摩挲著信封,久久,她又將東西全部封存回去,為自己倒了杯烈酒,望著夜色,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神情郁結,眉宇間緊蹙著,就連睡著了也沒有松開——

黑暗中的窗臺突然發出一聲細響,緊閉的門扉被打開一個小口,不過兩三公分寬,冷風微微吹入,同時,一節紅棕色細小藤蔓也從門縫處徐徐探入,順著地毯向前滑行——藤蔓的色澤與地毯的色澤很相近,彼此混成一氣,光憑肉眼還是很難把它區分出來。

屋裏不知什麽時候浮動著一股極淡的花香,有如流水,有如月光,柔和靜謐,令人迷醉——房間一角的寧神花在主人未曾察覺的情況下悄然花開,帶著些許催眠作用的香氣最是容易安撫那些陷入負面情緒狀態的人們,令他們在不知不覺間進入睡夢之中,以此避免鉆入牛角尖,進入更糟糕的負面狀態。

柔軟的藤蔓輕悄地滑動,約有三十公分長短,它們快速在地毯上游走,目的性極其明確——鎖定在一株別稱“發財樹”的綠色盆景之上——沿著盆沿上行,繞著枝幹微纏,藤蔓有如一只小蛇般靜靜棲息在“發財樹”的枝幹之間,乍一看去,好似“發財樹”本體的一部分一般……

“總算是搞定了,”漆黑的夜色中,西維亞抹了一把冷汗,擡頭仰望頭頂那處燈光明亮的窗臺,長舒出一口氣,然後一步又一步,緩慢而悄然地退出小花園——整個過程都在植物的掩護下完成,完全沒有被巡察人員發現的可能。

“呵欠,小亞亞,我覺得你有點小題大作,”當西維亞總算退到安全距離之外,七葉立馬在她的腦海中打起呵欠,出聲念叨,“梅莉-羅德只是變了個臉色,也不一定是因你而起的,你至於這麽大費周章地給她安放‘竊聽草’嗎?你這樣也不怕被哪個植培師發現了,那才是更糟糕的情況咧。”

“這是一種直覺,”西維亞裹緊身上的黑色大鬥篷,快步走進漆黑的小巷中,沿著墻根跑了個沒影,一邊與七葉嘀咕道,“雖然只有一對眼的功夫,但是,我很確定她認出我了,並且對我還有很強烈的惡意——那是一種恨不得我不存在的惡意!其它事情我不敢說,這種爭取性強烈的情感我還是很有把握的,至少,這麽多年來,我的這種直覺一直沒出過錯。”

“再說了,就算這次當真是我的錯覺,過些時候,等我真正要向羅德家族索要那片私領時,總要探知一些他們的‘反攻’計劃之類,所以,‘竊聽草’也不算是白放的——至於說,竊聽草被發現的情況……這你可不用擔心,我‘問’過附近的魔植,這附近出現的最高級別的不過是學徒級的植培師,根本不用擔心會有人發現‘竊聽草’的痕跡!”

西維亞此行可謂是計劃周全,不過,七葉關註的重點卻並不在今晚行動本身,而在於她話中提及的某個事物——

“黑化土,黑化土,我的黑化土!”七葉嚷嚷著,極其興奮,把之前各種懶洋洋都丟到深海溝裏去了,“你什麽時候帶我去黑化土那裏?我要進化,要進化,要進化!”

七葉的情緒波動如此激烈,以至於震得西維亞腦仁疼,她伸手按壓住右側的太陽穴,心下拼命叫著讓七葉冷靜:“那塊私領是個什麽模樣的我還不知道呢,你現在就叫個什麽勁?總得讓我們去看看實物,確定它值得我們去爭取才好,是吧?”

七葉此時就像是個吃了興奮劑一般,不斷向西維亞傳遞著亢奮:“去看去看,快去看,我要我的黑化土,我要進化,要進化!”

腦袋一抽一抽地發疼,西維亞終於忍耐不住,斷開了識海與七葉植靈的聯系,頃刻間只覺夜色如此美妙,世界如此美好……

……

西維亞是個行動派,既然早已做下決定,曼德拉紫牙花培育完成的第二天,她便獨身一人悄然離開了迦藍城——沒有特意通知誰,也沒有特意收拾行李,只是帶著七葉的盆栽,好似只是上街隨意溜達一般,就這樣輕裝簡從地就出發了。

迦藍之地的魔法傳送業務開展得極其不錯,各大主要城市之間都有傳送陣相聯,這樣的情況無論是在東大陸還是西大陸都是極其罕見的——雖然,傳送陣的收獲高昂,但是,畢竟它已經脫離了某些組織的專屬,成為可面向廣大人民大眾的便利事物,這為諸多趕遠路的人帶來了無與倫比的便捷。

西維亞不缺錢,所以,雖然安雅城距離迦藍城不過兩小時馬車車程,她也依舊使用了魔法傳送,即時付費,即時到達,方便快捷,只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便身處一個全新的城市……

174安雅之行

安雅城是個寧靜的小山城,藍天碧水,滿城綠意蔥蘢,街道兩邊隨處可見綠蔭如蓋,雀鳥啾鳴,雖然安雅城是有名的香料之城,但出人意料的是,這座小城並沒有像人們想象中的那般被一切香料植物包圍,或是成為一座芳香之城。走在寬敞的街道上,縱然是白天,路上的行人依舊不多,偶爾只有幾位外出買菜的婦人挎著籃子或匆匆而過,或笑語相行,空氣中飄浮著一種寧靜安詳的味道,無端地便令人心神舒暢,不自覺便放緩行動節奏,按著這個城市的慢節奏隅隅而行……

每一個城市都有其獨特的個性,如果說迦藍城是個既開放又慵懶的婦人,那麽,安雅城就是個嫻靜的家庭主婦,傳統卻包容,溫暖而安靜,給人以回家的放松感。

隨意穿過大街小巷,看看墻頭攀爬的藤蔓,扯扯路邊搖曳的草葉,只覺格外地輕松與愜意,就連七葉也難得搖了搖透明的葉尖,很是愉悅地說道:“這個城市讓我感覺很舒服,我喜歡這兒,小亞亞,你快點行動吧,這樣我就可以來這裏駐紮了,然後很快進化,進化,進化化~”

西維亞聞言只覺滿頭黑線——最近七葉貌似有些魔怔了,說起話來,三句不離“進化”這個主題,令她現在只要聽到這倆字就覺得頭大如鬥……

不過,不得不承認,七葉的感覺沒錯,安雅城的確是一個自然魔法能量異常濃郁的城市,令人感覺非常舒適——尤其是像西維亞這樣的植培師特別舒適。

一路閑逛,沒有特定的目的地,也不知道會溜達到哪裏,腦子不動,方向只交給雙腳來掌握,身心處於一種前所未有的放松狀態。每一個呼吸似乎都能與整個城市的氣息產生一種共鳴——突然間,一股似有若無的特殊香氣飄起西維亞的鼻腔,帶著點清香,帶著點肉香,帶著些很奇特的味道,既清新又濃郁,非常地勾人食欲!

西維亞吞咽了一下口水,睜開眼,小舌舔過紅唇——她餓了。

順著香氣而去,在一個曲裏拐彎的小巷子裏。有一家裝修很家居的小店半敞著門,屋裏只排了幾張桌椅,滿室都是那濃郁的肉香。帶夾雜著清冽的酒香,越發勾得人饞意大作。

店裏無人,西維亞用力敲了敲離門邊最近的一張桌子,大聲叫道:“主人在家嗎?餵餵餵,有人在嗎?”

“來了來了來了。”靠南的一道木門被推開,“擠”進來一個圓滾滾的胖子,據她目測,這人的腰圍快要向他的身高看齊了……

“你家的這燉肉實在是太香了,我在幾百米之外都能聞著,還有這酒——應該是種淡甜酒吧。聞著也非常迷人啊。”西維亞說著,一臉饞樣。

胖子聞言哈哈大笑道:“您是剛來安雅城的吧,我家這燉肉可是非常有名的。別說是這安雅城裏人人皆知,就連常來這裏游玩的人也都知道——您要嘗嘗?”

“嘗!這是必須得嘗的!您要有什麽招牌酒菜,盡管地端上來吧。”西維亞說著,就近尋了張桌椅便坐了下來,很是豪爽。

上好的萊卡斯牛肉燉得軟爛。大骨頭更是早已骨肉分離,據說用了幾十種香料混燉的湯頭味道濃郁。每一口都香得令人恨不得把舌頭都混著囫圇吞下,好吃得令人既想一口氣灌個痛快,卻又舍不得地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品味經典——每喝一口都要搖頭嘆息一聲,這世界上怎麽能有這麽好吃的燉肉!

肚飽渾圓,口齒流香,啜著清香的小酒兒潤喉,西維亞只覺這小日子過得實在是太美妙了!

“怎麽樣,我說好吃吧,包您吃了還想再吃!”胖子笑瞇瞇地說著——身為一名廚師,看到食客因自己的食物而如此滿足,實在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您這是老字號了吧,這配方,這味道,絕了!”西維亞豎起大拇指,滿眼驚嘆,“沒想到安雅城不僅是出產香料,你們安雅人對香料的運用也是如此獨到!”

“這是必然的嘛,”胖子很高興地坐到西維亞對面,開始興致盎然地與她歷數起安雅城的香料史——不僅是香料的種植史、販賣史,更包括各種香料的使用史。

“……要論種植面積和產量自然是柯萬家最可觀,不過,生意最好的卻要屬羅德家,他們家可是一向以高品質著稱,雖然產量不及柯萬家,但是人家質量取勝啊,經過百八十年的篩選培育才保留下來的優良品種可是非同一般,不會是柯萬家這樣後來介入的‘暴發戶’能比得了的。不過,羅德家近些年有些流年不利,育種田不是蟲災就是天災,聽說是損失不小,真是可惜啊……”

胖子廚師就是個話癆,不用西維亞怎麽特意提示,自個兒便已經很樂哉哉地侃啊侃,侃啊侃,天南地方地胡扯著,非常歡樂——西維亞只需要在一邊不時給添上兩杯小酒,就能讓他樂滋滋地一講再講,講個不停。

一整壺的果酒就這樣在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分吃下喝完了,少了酒,聊天也沒什麽勁兒了,胖子廚師咋吧咋吧嘴,體味著口中的甜美,很是不好意思,所以,幹脆“熊掌”一揮,把西維亞剛吃的那頓燉肉的錢給省了,依他的話來說,是難得碰上一個能讓他侃得如此盡興的朋友,他可不樂意賺朋友的錢。

西維亞也不矯情,美滋滋地享受了這下免單待遇,然後帶著一肚子的八卦消息,顛顛兒地離了小巷,順著大道一路北行,找到一間胖子廚師剛剛推薦過的好旅店租了房,洗去一身的燉肉味——雖然這肉吃得是很美,但那滿屋的肉香味可真心是非常香濃,她才待了這麽一會兒,便已經滿身都是味兒了……

吃飽喝足,沐浴完畢,再加飽睡一覺,下午時分,精神滿滿的西維亞換了一身淺藍色的蕾絲鑲邊長裙裝,那種帶著束身效果,極優雅極淑女的款型的長裙,再戴上一頂圓邊遮陽帽,配上副蕾絲邊白手套,搭上個金屬傘骨長柄遮陽傘——整一個優雅淑女範的度假裝!

裝扮得淑女,行為舉止也必須跟著“裝”起來,拉繩鈴,讓旅店侍者幫忙叫一輛出租馬車,在等車的時候還不忘從小手袋裏取出一本袖珍版聖經,很是端莊地閱讀起來,背挺直,頭微偏,面目寧靜,陽光下,她便有如一幅油畫一般,美得令人屏息……

……

雖然是山城,但安雅城的道路卻修建得很是美好,馬車一路行一路平坦無阻,沒有令人頭暈的急轉,也沒有令人屁屁生疼的顛動,舒適得令西維亞這個本有些暈車的孩子坐得很是愉悅——她此行的目的地是安雅城西郊的麗茲花園,今天午後,這裏有一場別開生面的賽羊會,城裏大部分的貴族都來觀禮,順便疏散疏散前些日子因大雨和潮濕而憋悶的心情。

賽羊會,簡單說來就是羊群賽跑,比起賽馬和賽狗,少了幾分競技性,更多的是一種輕松之趣與鄉土之樂,也是少數一些貴族與平民都能平等參與的娛樂項目。

被雨水浸濕的草地經過幾日陽光曝曬,依舊顯得潮濕而綿軟,純手工定制的小羊皮靴踩上去,一腳一個小坑,不多時,純白的靴面上便沾上了點點痕跡——這可不是西維亞不夠小心不夠優雅不夠淑女惹的禍,實在是環境所迫,沒法子啊。

不過,西維亞可不介意,她只是像模像樣地撐著小洋傘,慢悠悠地在草地上走著——繞著不時發出歡呼聲、笑聲的人群慢慢走著,偶爾與一些同樣優雅的男男女女相向而遇,彼此矜持地點頭微笑行禮,然後擦肩而過。

她此行的目標是馬克修斯-羅德,她名義上的叔叔。

賽羊會上很多人,平民在距離賽道更近一些的底層看臺,而貴族們則在視野更好的高層看臺——搭建著遮陽篷的高臺之上,上百張座椅以一種特殊的位次由少及多地排放著,排放位置最少的地方往往是視野最佳的地方,坐著的,自然也應該是安雅城地位最高的幾位貴族。

西維亞站在高大的藍柏樹下,遠望著高臺之上,那名身形修長,略瘦,棕色短發,專註關註賽道形勢的中年人,心中不知怎麽地冒出了這麽一句小詩——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轟……”人群間再次發出一次高聲喧嘩,持續性的尖叫、歡笑、掌聲,代表著又一次賽事的完結,她目光中的那個中年人也站起身來,為辛勤奔跑的羊群以及獲勝的山羊及其主人鼓掌,不時地,見他與身邊的人側首相談,嚴肅的臉上帶著幾分矜持的笑。

西維亞收回目光,轉身,繼續慢吞吞地走遠——都說馬克修斯-羅德與阿拉貢-羅德雖然相差兩歲,但長相酷似,小時候經常被人誤認為是雙胞胎,那麽,她是否可以借此遙想,她那個短命的父親是否也是如此英俊挺拔,如此嚴肅正經?

擡起頭,望天,天高雲淡,陽光和煦……已經失去的便再也不用去追悔,尚未得到的,還需要她繼續努力,所以,前進才應該是她的選擇。

那麽,她的下一步,就該是那片私領,屬於她的便宜老爸的,有著她今世父母諸多共同生活痕跡的私人領地……

175莊園之行

切諾利村,處安雅城東北部,距離小城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是個極寧靜的小山村,村民們都是世代在這裏耕種的子民,父傳子,子傳孫,種田的種田,打鐵的打鐵,裁縫的裁縫……小小一個山村竟是五臟俱全,充分滿足村民們最基礎的生活需要,所以,越發顯得保守和自閉。

奇諾是村裏唯一的獵人,他的父親,他的爺爺,他的祖爺爺,以至於往上歷數數代, 都是村裏唯一的獵人,甚至他家那只是剛剛學會走路的兒子,將來也必將是一名優秀的獵人。

每年秋冬季節,非農忙時,又是家中經濟最拮據的時候,奇諾都會上山想辦法尋些野味回來給家裏人改善改善生活——如果有幸遇上些皮毛出色的獵物,更可以到城裏賣個好價錢,換上些家裏需要的各種生活物資。

不過,今年冬天,他得了光明神的庇佑,不用再辛苦上山——他得了份導游的好工作,只需要隨行五天,就可以得到十個金幣的報酬!

十個金幣啊!他可以買多少瓶梅裏紅酒,可以買多少匹托裏埃棉布,可以買多少斤薩能斯鮮羊奶,可以……總之,只要有了這十個金幣,別說是這個冬天將過得舒爽,就算是來年的日子,也將得到極大的改善!

為此,奇諾幹勁十足!

躍上一道小山坡,眼前是一片平坦的良田直向東方延伸而去,冬季草木雕淩,綠意稀疏,倒是田間因著剛剛種下不久的一岔冬小麥的麥苗,還略帶些綠色,讓人看了頗覺養眼。視線的盡頭是一片林木高大的小樹林,透過樹端。還能隱約望見小樹林那一頭有一座莊園佇立,紅瓦白墻的經典色澤搭配讓它在藍天之下顯得格外顯眼。

“那是什麽地方?”奇諾的慷慨雇主,西維亞指著遠方的莊園,明知故問。

“那是羅德家的莊園,”奇諾是切諾利村的老村民,自然對這附近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顆草木,每一磚每一瓦都了若指掌,“從這裏往前就是羅德家的私人領地,原來是屬於阿拉貢大人。只是子爵大人十幾年前失蹤後,至今一直下落不明,所以。這裏現在究竟是屬於誰,也不知道,不過,每年,馬克修斯大人都會派人過來專程打理。”

西維亞聞言緩緩頜首。目光盯著遠處的紅瓦白墻,默默發呆——卡梅莉塔曾經為她說明過,貴族的爵位身份及私人領地的繼承有著嚴格的法律程序,其中,爵位是一種即時性的交接,亦即。某人死亡,爵位必須立刻由他的第一繼承人繼承,爵位擁有者沒死。爵位便不能由繼承人繼承,如果有人對繼承人的繼承權有疑問,便需要經過一定的法律程序進行質證,往往這樣一來一去能折騰出個大幾年來。

與爵位不同,私領的繼承則可以是一種延時性的繼承。

以阿拉貢-羅德的情況舉例。他失蹤了,所以。兩個月的法定時限過後,阿拉貢身上的子爵爵位便立刻轉移到了馬克修斯身上——就算此後阿拉貢-羅德回來了,也無法取回爵位;不過,爵位可以如此處置,私領卻不行,私人領地有明確的界定,只有在二十年內,未出現遺囑繼承人,才能經由法定程序進行繼承,而阿拉貢-羅德夫婦失蹤前,他們已經擁有了女兒,亦即,這位私領已經擁有了最正統的領地繼承人……

“我可以過去看看嗎?”西維亞伸手指著遠方問道。

“當然可以,羅德家的人很大方,村裏的孩子夏天時經常過去那邊游泳捉魚,都沒有被罵過——哦,莊園前面有條河,水質很好,春夏的時候,會有大量的魚回游經過,那時候最好摸魚了。”

奇諾顯然曾經也是摸魚一員,說過往事來,很是興奮,巴拉巴拉地便將這項很有鄉土氣息的活動描繪得唯妙唯肖——他的這項“技能”也正是西維亞選中並雇傭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都說望山跑死馬,莊園與小山坡之間看似平坦,距離可期,可是,真正走起來的時候,就會發現各種辛苦各種遙遠——橫七豎八的田埂先時看來還有幾分新鮮感,可是,看得多了,便讓人只覺眼睛累得慌,一縱一橫都是相似的模樣,好像一直走不到邊兒一般。

所幸,身邊還跟著一位很會拉話題的奇諾,一路聽著他說莊稼,說天氣,說民俗,說八卦……各種說說,聽得人倒不覺太無聊。

走著,走著,望著一片田,西維亞突然想起來,問道:“我聽說這裏有一片難得的黑化土,是在迦藍城都掛得上號的,是不是真有其事?”

“那啊,倒是真有,只是,沒啥用處,”奇諾以一種頗為漫不經心的口吻說著,順手往小樹林南邊些的位置一指,說道,“在那邊,靠近領地的邊緣,很突兀地出現一片黑化土,不過,那裏面遍布各種很難對付的植物,曾經有人想開化那邊區域,雇了植培師,結果不但沒馴化成功,反倒讓那植培師受了重傷,幾乎沒死掉;然後又雇了傭兵,死了兩三波,再然後,就沒有敢動它的主意了。”

“這麽厲害?”西維亞微挑眉,“那裏面是不是住著什麽厲害的高級魔植啊?”

“誰知道呢,”奇諾不甚在意地聳肩,“聽說,傭兵們最多就是進了一百多米遠就都死光了,誰知道那裏面有什麽東西?反正我們是從小被人叮囑著不要過來——現在我也是這樣叮囑我的孩子,誰要是敢靠近那裏,餓他三天三夜不給飯吃!”

西維亞聞言表示汗顏……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間,莊園已經近在眼前,七八米寬的河道攔在小樹林與莊園之間,河上架著一座木橋,雖然歷經風雨,不過,看著還是非常結實的。莊園前方是一片修剪得宜的小花園,遠遠地,可見一些仆人來回走動,也不知忙碌著些什麽。

奇諾帶著西維亞過橋,走向莊園大門,不等他們靠近,便有仆役過來問候——這些仆人與奇諾也算相熟,在奇諾代西維亞表示了參觀莊園的意願之後,仆人很恭敬地回應要請示管家。

一般而言,西維亞這樣的意願並不算太過唐突,一座莊園,一座城堡,一座建築的建立,從建築的設計到建造到各種內部裝修,再到建築中的各種藏品都能很好展現建築擁有者的品位,所以,只要不是那些太過計較太過嚴苛的貴族,像這樣的度假莊園是不介意有人進來參觀的。

正如所料,適當的禮節上的來往之後,西維亞終於得以登堂入室,帶領他們參觀的是莊園的管家,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嚴謹保守溫和傳統,一副典型的女管家形象。

“莊園至今一百二十七年歷史,由第七任子爵大人修建,目的是為了讓他體弱多病的妻子得以在此修養——您看,這就是莊園的第一任主人,薩多英子爵大人及其夫人。”

此時,他們參觀的是莊園的陳列室,這裏擺放著莊園的歷代主人肖像畫,同時,還有莊園的各種藏品——這通常也是向參觀者開放的第一站,以此令參觀者能第一時間了解建築的歷史沿革以及此間主人的意趣品味。

“這是第二任主人,莫蕾娜夫人及其丈夫,莫蕾娜夫人身體不好,所以,長年居住於此,她的丈夫因此陪同左右,莫蕾娜夫人是一位著名的古典派詩人,她的《雲雀》至今傳唱。”

女管家是個很好的說明人,一副副肖像解說過去,碰上有名望的人士,便很恭敬地陳述主人的名氣,碰上沒沒無聞的,就“劍走偏鋒”,說起一些樂事趣事,這樣,就不會顯出彼此間的差距,一路走,一路聽,很快地便到了最後一副肖像。

“這是莊園的現任主人,阿拉貢-羅德及其夫人,阿拉貢大人極其聰慧,小時候就曾改良了村裏的農具,提高了播種的效率,由此得到了迦藍城的嘉獎。”

“是啊,是啊,村裏的老人都說了,阿拉貢大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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